从闪电崩盘谈风险管理
全文2500字，阅读时间8分钟
01. 闪电崩盘精析
02. 风险源于没见过
03. 见过后的最佳实践
04. 自负才是最大的原罪
01. 闪电崩盘精析
在交易门前文《闪电崩盘》中，我们看到了至少有两种程序算法，没有工作在设计工况下，他们之间产生了相互影响，成为了崩盘的主线逻辑大型基本面卖单的卖出算法
众多高频做市的策略算法
SEC报告中说，卖出算法的输入不看价格波动，只看成交量估计流动性造成了问题。我大胆推测，该算法使用了成交量按比例参与的模式。笔者入行之后第一份工作，就是实现按比例参与成交量的算法。算法最简单版本的描述：算法跟踪过去X分钟内，所交易股票一共成交了多少量，接下来下一个时间分片X分钟中，算法按设定比例乘上前一时间段内成交量，下单推进。（后期复杂版本还可加入全日交易时段成交量U型分布的特征曲线进行分段加权）。
该算法的逻辑是，在市场上执行大的算法单，必须关心流动性，算法假设相邻两个时间分片对这个股票流动性情况类似变化不会大。前一分段的信息可以给出当前流动性状况的很好参考。当前面分片成交的多，我就多下点单，多卖（买）些。这样我算法买卖行为就可以在不怎么影响价格的情况下，交易到我想完成的量。
与此同时，做市算法之间，却玩起了扔掉“烫手土豆”的接力交易。道理其实也不算难懂，这类策略主要是通过在bid-ask上赚取做市差价，一旦市场出现单边波动，很容易单一方向的持仓瞬间被打满。这时就出现了做市算法非常不喜欢的“存货风险”。在闪电崩盘价格快速下跌的前半场，算法手上多头方向的存货很快就到了上限，已经不能再买更多。在报告中，我们发现当他们一股都不想多买，但为了应对交易所的做市义务，算法会把bid价报在1分钱摆出一副躺平的姿势，更匪夷所思的是这样的躺平式站位买单，居然后面有些还真成交了。
可以想象，持有超过其存货风险限额的，而不想多买的做市算法，在增量的快速价格下跌中，产生了让程序设计时没法想象的浮亏，被迫清仓卖出认赔。在外部看到流动性危机觉得有利可图且子弹充足的基本面买家入场前，能接过他们卖单的仍然是他们的同类做市算法（参数不同，抵达战场快慢先后而已）和连接期货与现货等不同品种价格关系的套利交易者。所以，同类做市商依据上述相似逻辑，相互之间扔“烫手土豆”，而跨市场套利者把流动性危机向其他市场四下传播。这两类交易都在产生大量的成交量，交易所内的流动性却极为稀缺，只有单边卖压推动价格快速下跌。
这下轮到傻乎乎的危机“始作俑者”大型卖出算法，因为其不关心价格，只看成交量，误以为成交量大就是流动性好，在按比例参与成交量的算法逻辑下，进一步加大了卖压，推动了更快的崩盘。什么时候他的算法执行完了，什么时候市场才能稍微喘息和快速恢复。
02. 风险源于没有见过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们回过头来看，量化方法论下的最大的风险是什么？三个字：没见过。九个字：没见过所以没想象到。你可能会好奇，事后看起来不是那么难于理解的事，为什么金融市场中这么多聪明的人没见过，就想象不到，也没法指望他们提前规避？这个问题，我的思考是，他们其实在没见过之前，也想象到了很多其他风险，数量远多于最后没有被防范到的情况。这些情况之所以大家感知不强，也是因为没有出现闪电崩盘这么大的事。只是，没见过所以没想象到的漏网之鱼，实在是很难穷尽，这种事情一出现，就特别引人注目。不独是在量化领域，航空航天，工程实践等各个依赖于实证和科学方法论，并在前沿探索的领域，都有这个问题。所以我们也不用太过苛责量化。毕竟：没有风险的迹象，不代表没有风险。这句风险管理的至理名言需要时刻牢记。03. 见过后的最佳实践
一旦我们见到了上述风险演变成的大型翻车现场，在调查清楚之后，所有人一定会想这样的问题：如何才能不发生第二次。孔子讲：不贰过。人皆同此心。
接下来的风险管理最佳实践应该是什么。以闪电崩盘这个事例的主线，我们一个个来看。
首先，对始作俑者，那个我们现在都清楚错误认知“市场成交量等同于市场流动性”的那个大型卖出算法一定是需要吊打的。那么这个提供金融逻辑的分析师和对算法负责的开发经理，必须拿出改正措施，测试之后才能恢复营业。
我原来在一线工作时，经常会为对一些基础专业问题搞不清楚的同行着急，尤其是看到这样的人还负责这么大的事时。后来年龄渐长，我也想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业背景和擅长领域。个体再厉害，也覆盖不了所有重要的事。你觉得你懂的事，别人因为不懂然后就搞砸了，你也没站位去批评谁。除非你是他领导或者老师，提前就明确告诉过他，要这样去防范什么具体的风险，但他没听你的或者懒了没做。其他情况，你只能无条件无情绪去接受。按前文和本文一样“死后验尸”，帮助他分析清楚发生了什么。用不贰过的要求改进。
聊完这个卖单算法，我们再来说说那些很快子弹打没了的做市策略。其实这些人的算法设定没啥大错。他们拿自家的资本去承担持仓风险，参与交易所做市业务，在上下翻飞快进快出中赚取买卖价差的差价。同时在上述流动性紧张的危急时刻，还第一波冲进来，当接盘侠，没啥可指责的。而且也正是因为他们用自己不多的资本金去持仓，所以必然有个单向持有头寸的风险上限，你也同样不能指责他们买一点就不买了，甚至报出1分钱一股的躺平式买单。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甚至，当他们手上触达上限的多头头寸开始巨额亏损时，你也还是不能指责他们，这时反倒去反向卖出，去恶化单向流动性的危局。毕竟，他的浮亏很严重了，小身板受不起。
真正可能有点问题的是，一旦停了，不要反复冲进去。反复循环这个买入，打满，大亏，止损卖出的流程，给市场带来了大量的成交量。使得前面按个大型卖出算法更加迷惑了。如果我们仔细想想，即便这个问题说法也不一定站的住脚。做市报价是交易所给这些做市商的义务，要在多少时间比例里连续提供双向报价，也不是说停就能停的，一两次止损之后，你为了你的牌照存续，可能该报还得报。这就是你的战场，阵地不能丢。
所以，我说做市策略这帮人真没啥大问题。
04. 自负才是最大的原罪
虽然做市策略这帮人的实践没啥大问题，现在还留下了另一个层面的问题，就是他们是否可以改进。
我觉得是的，SEC报告一开始就说了，当天市场因外部宏观冲击，波动性跳升了。也就是外部宏观环境出现了异动了，当然这可能是促使那家共同基金成为大单基本面卖家的诱因。所以任何市场参与者，需要就外部宏观环境和市场的波动性与流动性环境有个基本的感知。
在这样的感知之下，我们才可能对今天的策略参数进行环境匹配的微调。以做市算法为例，不管是bid-ask的平均宽度，还是风险上限的设定严苛，还是止损本身的等待参数，还有二次返场的条件阈值。
在金融市场，不是顶级智商一点儿没事，自负傲慢才是最大的原罪。只因为，再聪明的你，也有太多没见过，想不全的事。市场中任何事都是紧密相连的，千万不要觉得自己这摊想的逻辑严密细节完美，万无一失。手握圣杯，自动印钞。这样想的人坟头都长草老高了。不信的话就去问问LTCM、老Knight Capital。
编辑按：本专栏会持续关注风险管理的相关话题，敬请关注。